1955年,美國隆重紀念一本詩集——《草葉集》出版100週年。直到這時,它的作者才被自己的祖國「鍾愛地接受」。這個生前和身後都曾遭到冷遇的作者,就是美國19世紀偉大的民主詩人–華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1892年)。
惠特曼於1819年5月31日出生於東海岸長島西山的一個農家。父親剛毅、正直、誠實、母親溫和、善良、正義,惠特曼不僅繼承了他們這些優良品質和性格,而且深受他們的教友派思想的影響。在他4歲時,父親遷居布魯克林,以木工為業。但在放暑假時,惠特曼還是回到西山祖父家,到處嬉遊。這裡潺潺的溪流,如茵的草地,茂密的樹林,特別是濤聲不絕的大海,都和他結下了親密情緣。他5歲進入一所公立學校,讀了6年小學。陳腐、呆板的教育使他感到厭倦,他喜歡在閒散中注視周圍的世界,讓思想在大自然中遨遊。所以,老師和父親都認為他懶惰,沒出息,小學畢業後就讓他到社會上去礪練。
1830年,11歲的惠特曼在一個律師事務所當聽差。好心的主人在工余指導他作文,這時,他開始接觸一些文學作品。1831—1835年春,他先後在《長島愛國者報》和《長島之星》的印刷廠當學徒。然後,在紐約當了一年排字工人。1836年回到長島,當了幾年鄉村教師,也覺得枯燥無味,於是,他想在報業和文學界闖一闖。
惠特曼尚未躋身報業,已參加了政治活動,他支持民主黨人,天真地認為民主黨人是反對工商業和金融寡頭集團統治的。1842—1845年,他先後擔任《紐約曙光》報、《饒舌者晚報》、《政治家》、《長島之星》報編輯,皆因捍衛資產階級民主原則,與民主黨保守勢力不合而失掉工作。在1845年以前,他的主要寫作興趣在小說,共發表15個短篇,1個中篇和1部長篇故事,情調傷感、說教味道極濃,表達也稍顯做作。他逐漸認識到這些作品沒有生命力,沒有接著寫下去。他在這期間也發表一些詩,但大都顯得陳舊而平庸。1846年2月,惠特曼擔任《布魯克林之鷹》的編輯,因發表文章反對奴隸制度,於1848年1月又一次被解除職務。之後,與弟弟傑夫同赴新奧爾良,就任《新月》編輯,只幹了3個月,便辭職而返。回到布魯克林後,又去主編「自由土地」黨的報紙《自由人》,繼續發表文章反對蓄奴制度。1849年9月終於因「自由土地」黨背信棄義,與民主黨保守派講和,而憤然離開新聞界。
政治鬥爭中的失意,使惠特曼更加堅強。他要在民族和時代的沃野上發憤耕耘,發掘與大自然和國家的遼闊相適應的「公民精神」。在以後幾年,他一面幫助父親承建房屋;經營小書店和小印刷所,以維持生計,一面深入地觀察生活,與下層勞動人們相處。生活使他的思想和感情得到深化,教會使他把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結合起來。這幾年他讀書非常廣泛,擴大了各種知識,吸收了其中的營養,特別是音樂和戲劇修養的提高,使他找到了「自由體」新詩精蘊之所在,使他的創作方法和藝術為之一新。早在1850年,他在報刊上發表的《血醒錢》、《朋友的屋子》、《起義之歌》(後改為《歐羅巴》)等幾首詩,不僅在藝術形式上有所創新,思想和認識亦較前深化。在這以後,惠特曼已開始醞釀創作那使他名垂永世的《草葉集》了。
《草葉集》第一版於1855年問世時,美國文壇迎接它的是出奇的冷漠。只有一個美國作家—愛默生注意到它的偉大意義。他稱讚「它是美國獻給世界的最不同凡響的聰明和才智」,他高呼:「遊學國外的人可以回來了,因為我們之中已經誕生了一個偉人!」正是在愛默生的肯定與讚揚中,惠特曼堅定了信心,勇敢地面對隨之而來的宣囂和謾罵,闖過生活中的風風雨雨,堅持寫下去。《草葉集》在第一版時只有12首詩,經過不斷增改和重編,到1892年第九版時已是包括383首詩的洋洋巨著了。
《草葉集》是勤勞與智慧的結晶。它真實而鮮明地反映了19世紀美國的社會風貌,無論內容和形式上都打破了舊的傳統,開拓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詩人歌頌民主和自由。在《為了你啊,民主!》一詩中,他表達了人民要求建立一個民主美國的願望:為了你啊,民主!來啊,我要創造出不可分離的大陸,我要創造出太陽照耀下最光輝的民族,我要創造出神聖而帶磁性的國土,用夥伴之愛,用終生不渝的夥伴之愛。在《歐羅巴》一詩中,他熱情洋溢地歌頌了1848年歐洲革命,雖然革命遭受挫折,他還是對勝利充滿信心:自由啊!讓別人對你失望吧,我永遠不對你失望。在《給一個遭到挫敗的歐洲革命者》中,他鼓勵革命者在遭到挫敗時,必須為自由而再接再厲:再勇敢些!歐洲的反抗者!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詩人是反對奴隸制的鬥士和勞動的歌手。他深深理解黑人的苦難,對奴隸予以同情,正像《自己之歌》表現的那樣:當逃亡奴隸「孱弱無力地」來到他的門前,他走過去,把他領進屋,對他加以安撫,「滿滿地盛了一桶水讓他洗滌那汗汙的身體和負傷的雙腳,給他一間屋子和一些乾淨的粗布的衣裳······"—直到逃奴在他家裡恢復了元氣,被送到北部去。詩人把口喊自由卻維護奴隸制的資產階級稱為「奴才,膽小鬼,賤骨頭,人類的蛆蟲」,在《藍色的安大略湖畔》里,將奴隸制度稱作對人類的「叛逆陰謀」,他相信靠人民的力量一定能戰勝奴隸制度。詩人是人民的歌手。他的《自己之歌》等詩篇,塑造了各種勞動者的形象,讚揚了他們的高尚品質,賦予他們的平凡勞動以詩的意境。《闊斧之歌》就是勞動的讚美歌。他對自然景物的描寫,宛如一幅幅瑰麗的圖畫,給人以美的享受。
在1856年大選之年,他支持反對奴隸制的共和黨及其總統競選人。這一年,他寫了著名的政論文《第十八屆總統選舉》,抨擊美國政治的腐敗.呼籲人民「用言論,用筆,必要時用子彈」,來否決那些被一個為奴隸制所壟斷的國會通過的罪惡法規,他在文中還預見了美國政局的改變。
南北戰爭時期,作為一個民主戰士,他自動投入救死扶傷的工作。自1862年底,他在華盛頓終日護理傷員,盡心竭力。據說,他的詩一般的親切鼓勵,對瀕臨死亡的傷員產生了奇蹟般的治療效果。在幾年中,他接觸了近10萬個傷病員。他擔任護理工作不取報酬,為了維持生活並貼補傷病員,他在內務部印第安人事務所找到了一個抄寫員的工作。當部長哈倫發現他是《草葉集》的作者時,竟無理將其解職。戰後,他在司法部辦公室工作了8年之久。
經歷內戰中的鍛鍊,惠特曼的思想認識有了很大提高,創作也隨之進入另一個高峰期。1865年,他出版了詩集《桴鼓集》及其續集,可謂恢宏的史詩。其中《敲呀,敲呀,戰鼓!》是激動人心的號角般戰歌。《黎明時的旗幟之歌》熱烈讚頌反奴役、反分裂的戰爭。《裹傷者》抒發了對士兵的同情和愛。《紫丁香上次在庭院開放的時候》、《啊,船長!我的船長》表達了詩人對被刺總統林肯的哀思。70年代他的歌頌三大工程(蘇伊士運河鑿通,亞歐水路貫通,北太平洋鐵路建成)的《通向印度之路》和謳歌巴黎公社起義的《啊,法蘭西的明星》是比較重要的詩作。
1873年1月,惠特曼患了癱瘓症,以後始終未恢復健康。他寄居新澤西坎登鎮的弟弟家達10年之久,1884年才在米克爾大街購得一所住宅。晚年貧病交加,郁郁不得志,雖勉強寫些詩文,寫作能力已大不如前。1892年3月26日,詩人逝世,葬于在哈雷墓地自建的墓穴。
惠特曼是第一個獲得世界聲望的美國詩人。他的光輝詩集《草葉集》,早已為全世界人民所喜愛。就其歌唱民主進步和詩歌藝術的創新而言,他堪稱美國文學中的「哥倫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