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齡與西安事變

事變發生

1936年10月31日,是蔣介石的五十壽辰,蔣介石在洛陽「國壽臺」上發表了《報國與思親》的演講。隨後蔣、宋分別,宋美齡去了南京,蔣介石先由洛陽飛太原見閻錫山,再飛濟南見韓復榘,然後再到洛陽召開軍事會議。蔣介石拒絕了張學良的抗日請求,調兵遣將準備圍攻陝北紅軍,要一舉殲滅紅軍。

12月4日。蔣介石飛抵陝西省西安市,要挾張學良、楊虎城:如不加緊「剿共」,即將張學良、楊虎城兩部分別調往安徽、福建,由中央軍進駐西北。張學良、楊虎城力勸蔣介石聯共抗日,蔣介石拒絕。因「諍諫」蔣介石失敗,張學良、楊虎城於1936年12月12日凌晨在西安華清池發動「兵諫」。張學良的衛隊進抵蔣介石駐地臨潼華清池,與蔣介石的衛隊交火。蔣介石聞槍聲,倉皇翻越後牆逃走,爬上山坡隱蔽,被張學良的衛隊搜索發現並被軟禁於西安。這就是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

蔣被劫持後,西安城電報不通。當天晚上八時左右,孔祥熙接到何應欽從南京打來的長途電話,得知西安城門嚴閉,時有槍聲,臨潼道上,軍運頻繁,而華清池附近則闃焉無人,「似蔣公已入危地,囑余就近通知蔣夫人」。孔祥熙考慮到宋美齡身體微恙,「倘無重大非常之事,不便深夜造次」。緊接著,孔祥熙收到南京國民政府轉來的張學良關於八項主張之電文,當即通知了宋美齡,準備一同趕往南京。

張學良給孔祥熙的信稱:「弟愛護介公,八年如一日,今不敢因私害公,暫請介公留住西安,促其反省,決不妄加危害。」孔祥熙回復張學良稱:「此次之事,弟意或兄痛心於失地之久未收復及袍澤之環伺,喚請愛國之切,必有不得已之苦衷,尚須格外審慎,國家前途,實利賴之。」 孔祥熙希望張學良理解蔣介石收復失地之心願及其不得已之苦衷,希望張學良謹慎處理西安事變之局勢。

宋美齡之應對

當晚,宋美齡得知蔣介石在西安被張、楊劫持之時,正在上海寓所討論改組全國航空建設委員會事宜。蔣介石被劫持的消息對她來說「不啻晴天霹靂,震駭莫名」。她描述當時的感受說「余雖飽經憂患,聞孔氏言亦感惶急」。西安事變發生的當晚,宋美齡隨同孔祥熙連夜乘火車趕往南京,于第二天一早七時抵達南京。下車後,往孔祥熙官邸稍作休息。

在南京,宋美齡發現「京中緊張迫切之狀況」,當時,「政府中人深受事變刺激,情態異常緊張。」各機關首領紛紛向宋美齡詢問應對局面之意見,「群集我室者,賓朋如雲,或進同情之辭,或索時局真相,更有作消息之報告者,擾攘終朝。」西安城內電報、交通完全斷絕,蔣介石音信全無,而流言經世界各大報刊已傳播開來,甚至有外媒傳出蔣介石在西安已經遇害的消息。

面對張、楊扣押蔣介石,南京國民政府內部出現了兩個派別。以何應欽、戴季陶為首的武力討伐派,主張「為維護國民政府威信計,應立即進兵討伐」。與南京城內的主戰派不同,孔祥熙、宋子文、宋美齡等人極力主和,宋美齡立下決心,「願竭我全力,以求不流血的和平與迅速之解決」。

蔣介石也曾揣測,「蓋西安諸人之唯一希望,即為余妻在京能設法緩和中央軍之攻陝也。」宋美齡時刻關注事態的解決,並極力緩解國民黨各方之緊張關係,「迭向京中諸要人剴切陳述:于未得確實消息之前,務鎮定其態度,信任民眾精神上之後援,勿采急遽之步驟」,主張「既未能確證西安將領別有企圖,曷若姑信其言之由衷,一方面迅速搜尋其動機之真相」。在這過程中,宋美齡表現得比較冷靜。

面對這樣的局面,為穩定南京的局勢,宋美齡作出了積極的回應。宋美齡還驅車直奔中央軍校,要軍校教育長張治中設法阻止何應欽蠻幹,並不惜代價,保護蔣介石的安全。為穩定南京的局勢,宋美齡同以何應欽為首的南京國民政府內的強硬派展開舌戰論辯。

針對南京國民政府內強硬派主張武力討伐西安的做法,宋美齡駁斥說:「今日國難至此,若無委員長,即不能有任何統一之政府。」宋美齡表示,「今日若遽用武力,確將危及委員長之生命」,而「委員長安全,實與國家之生命有不可分離之聯繫」。宋美齡大聲疾呼:「請各自檢束與忍耐,勿使和平絕望;更請于推進討伐軍事之前,先盡力求委員長之出險。」

何應欽譏諷宋美齡「彼一夫人耳,僅知營救丈夫而已」。宋美齡回答道:「余雖為婦人,然余發言絕非為營救丈夫之私意,倘委員長之死,果足為國家造福,余則必首先勸其犧牲。」她還表明,「願諸公深信我決非朝夕縈懷于丈夫安全之夫人。」「倘余夫或余個人之犧牲,可為國家造絲毫福利者,余必不假思索,力主犧牲。」

宋美齡並盡力說服高層集團,籲請尋找和解途徑。宋美齡向這些人解釋採取軍事行動的嚴重後果,她說:

「若遽張撻伐之師,徑施轟炸,不獨使舉國所擁戴領袖之生命陷于危殆,即陝西數千萬無辜良民,亦重罹兵燹之災,且將使為國防而建設之國力,浪作犧牲。故為國家計,不得不喚請諸公妥覓和平解決之途徑。」

「諸公今日,一面盡可作陣地之配備,唯須力誡勿開槍,勿轟炸以啟釁;而一面當乘此時機,努力營救委員長出險。倘和平已至萬分絕望之時,再開始戰爭,亦未為晚。凡余對此大局之觀察,以及余所貢獻解決之方策,事後必能證實其不謬,深信諸公雖與我觀感兩歧,而態度之誠摯則同;余今自信所取態度之不誤,必將竭全力以求我主張之實現,謾罵不足以懾服叛徒,更不足以解決現局,幸諸公深思之。」

為竭力告誡黃埔諸生,遇事鎮定勿尚感情,宋美齡還親自召集黃埔系將領開會,向他們說明「委員長統一全國軍隊之功績,固為國人所樂道,然其手創之新生活運動,更對國家精神建設,有積極之貢獻。諸生既為彼忠實之信徒,不唯須努力繼續推行此運動,且應恪遵其信條為終生之圭臬。余深信西安叛變者,目睹其妄動所引起之全國反響,必能憬然悔悟,痛恨前非。」她還特別告誡黃埔諸生須保持冷靜,「在未明事實真相前,切勿遂加斷定,遇事鎮定,勿尚感情。」

獲知事變當晚十一點半,國民政府召開中央常務委員會和中央政治委員會臨時聯席會議,發布「張學良應先裭奪本兼各職,交軍事委員會嚴辦;所部軍隊歸軍事委員會直接指揮」的命令。南京國民政府中央已決定將張學良明令免職,並交軍事委員會嚴辦;同時何應欽正緊鑼密鼓地調兵遣將準備討伐西安。

而宋美齡分析,「中央諸要人於真相未全明瞭之前,遽于數小時內決定張學良之處罰,余殊覺其措置太驟;而軍事方面復於此時,以立即動員軍隊討伐西安,毫無考量餘地,認為其不容諉卸之責任,余更不能不臆斷其為非健全之行動。軍事上或有取此步驟之必要,委員長或亦懸盼此步驟之實現,然余個人實未敢苟同。」

宋美齡認為在西安的局勢未明瞭,蔣介石生死不明的情況下,斷然決定處罰張學良,於事變的解決毫無益處。

端納赴陝

在穩定南京城內的秩序後,宋美齡開始主動與西安城內取得聯繫。12日當天,張學良致電宋美齡,說明其扣押蔣之主張,原電稱:

「蔣夫人賜鑒:學良對國事主張,當在洞鑒之中。不意介公為奸邪所誤,違背全國公意,一意孤行,致全國之人力、財力,盡消耗于對內戰爭,置國家民族生存於不顧。學良以戴罪之身,海外歸來,屢盡諫諍,率東北流亡子弟含淚剿共者,原冀以血誠促其覺悟。此次綏東戰起,舉國振奮,介公以國家最高領袖,當有以慰全國殷殷之望,乃自到西北以來,對於抗日隻字不提,而對青年救國運動,反橫加摧殘。伏思為國家,為民族生存計,不帽[忍以]一人而斷送整個國家于萬劫不復。大義當前,學良不忍以私害公,暫請介公留住西安,妥為保護,促其反省,決不妄加危害。學良平生從不負人,耿耿此心,可質天日。敬請夫人放心,如欲來陝,尤所歡迎。此間一切主張,元以文電奉聞。揮淚陳詞,佇候明教。張學良叩。文。」

這封電報,張學良慨陳其發動西安事變的苦衷,其中對蔣介石既有激烈的批評,也有某種迴旋,比如「不意介公為奸邪所誤」。

電報特別表示,張學良保證蔣介石的安全,並歡迎宋美齡赴陝,這對促使宋美齡下決心以和平手段解決事變,有重要作用。

收到張學良的來電後,宋美齡亦能理解張、楊發動事變,必有其訴求。她認為,張、楊發動西安事變「或者彼等確有不平之情緒,而自謂其有相當的理由。一部分國人若對中央懷抱不平,中央應虛懷若谷,探索其不平之究竟,而盡力糾正之,同為國人,苟有其他途徑可尋,又何必求軍事解決也。」

宋美齡能夠冷靜地思考問題,並能在國民政府各方各派之間折衝,希望緩和軍方的情緒,尋求解決之道。

為探明西安城內真相,宋美齡於13日派W.H.端納前往西安城一探虛實。端納即威廉•亨利•端納(William Herry Donald,1875-1946),英籍澳大利亞人,辛亥革命前到中國,曾經擔任過孫中山的顧問,後任張學良秘書,1933年張學良下野後曾陪同遊歷歐洲,1934年初隨張學良回國後不久便被聘為蔣介石的顧問。

因為端納和張學良的交情深厚,又和蔣介石夫婦關係非同一般;1934年端納陪張學良從歐洲回國後,適逢蔣介石發起「新生活運動」,宋美齡請端納幫助她處理信件和報告,後長時間留在南京。端納「以私人朋友資格」協助蔣介石。端納與蔣介石、張學良都有較親密之關係,宋美齡派端納設法飛往西安,一探虛實。

13日,端納偕黃仁霖飛洛轉陝。出發前,端納曾先積極與張學良聯絡,張學良得知端納欲來陝,甚表歡迎,復電稱:「此間態度一貫,君能來此視,甚佳。」14日下午十二時半,端納由洛陽飛往西安,下午二時抵達西安機場。到西安後,端納先與張學良進行了長時間的密談,探詢張、楊兵變用意和蔣介石的情況,並將宋美齡的復信轉交給張學良。宋美齡給張學良的復信稱:

西安張副司令漢卿兄勛鑒:奮密。昨在滬上,驚悉西安兵變,即晚來京,接奉文電,深以為慰。吾兄肝膽照人,素所深佩,與介兄歷共艱危,誼同手足。在滬未接電前,已知其必承吾兄維護,當決無他;來京獲讀尊電,具見愛友之赤誠,極為感慰。唯精誠團結,始足以禦侮抗敵;沉著準備,乃足以制勝機先。介兄自九一八以來,居處不寧,全在於此。吾兄久共軍機,夙所深悉。凡吾兄有所建議,苟利國家,無不樂于採納。介兄以地位關係,不得不加以慎重,借避敵人耳目。吾兄賢明,當必深諒此意。我國為民主制,一切救國抗敵主張,當取公意。只要大多數認以為可,介兄個人,當亦從同。昨日之事,吾兄及所部將領,或激於一時之情感,別具苦衷,不妨與介兄開誠協商,彼此相愛既深,當可無話不說。否則別生枝節,引起中外疑懼,不免為仇者所快,親者所痛,想吾兄亦必計及於此。至如何安慰部曲,消弭事端,極賴藎籌。介兄一切起居,諸祈照拂,容當面謝,並盼隨時電示一切為荷。蔣宋美齡叩。元。

這封復電,無懈可擊,讓人讚嘆,在最後說到「容當面謝」,頗有談判專家的風骨。端納交代張學良不要操之過急,並向其透露了外間對西安事變之反應,讓張學良盡全力保證蔣之安全。張學良重申了他的立場和主張,並表示希望通過端納延請宋子文、孔祥熙等實權人物,特別是宋美齡本人親赴西安勸說蔣介石。

隨後,端納在張學良的陪同下,攜翻譯一人見到了蔣介石。蔣態度鎮定,一如平日。端納告訴蔣事變發生後,中樞的決議和對張、楊之處置辦法,以及決定討伐的決議。

端納並將宋美齡的親筆信轉交給蔣介石:

夫君愛鑒:昨日聞西安之變,焦急萬分,竊思吾兄平生以身許國,大公無私,凡所作為,無絲毫為自己個人權利著想,即此一點寸衷,足以安慰,且抗日亦系吾兄平日主張,惟兄以整個國家為前提,故年來竭力整頓軍備,團結國力,以求貫徹抗日主張,此公忠為國之心,必為全國人民所諒解,目下吾兄所處境況真相若何,望即示知,以慰焦思。妹日夕祈禱上帝賜福吾兄早日脫離惡境,請兄亦祈求主宰賜予安慰,為國珍重為禱!臨書神往,不盡欲言,專此奉達,敬祝康健。妻美齡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

這封信表達了多層意思,因為宋美齡知道這封信要被張學良和其他人看到,宋美齡首先稱讚蔣介石以身許國,平日向來主張抗日,竭力整軍備戰,必然為全國人民所諒解。言下之意希望張學良能理解蔣介石抗日的主張,同時宋美齡以思夫之情感動閱信人,並暗示要多方「為國珍重」。

宋美齡安慰、關心蔣之處境及事變真相,祈禱蔣早日脫險。最後加上南京方面是「戲中有戲」,暗示蔣介石。讀到宋美齡的來信,蔣介石非常感動。據他自己稱,首見「蔣夫人轉電已悉」句,「余淚下如雨,泣不成聲」,蔣介石見到「蔣夫人」三字即泣不成聲。

端納並告知宋美齡極欲來陝面晤。蔣介石答複稱:「切不可來!務請轉達余妻,待余死後來收余骨可也。」蔣介石擔心宋美齡「懸盼余之消息」,令端納返回洛陽後,用電話向宋美齡彙報蔣在西安之狀況。

15日下午,端納乘機東返,在洛陽停留一晚,16日晨由洛陽飛回南京。在洛陽時,端納以長途電話報告南京中央,大意為:自12日以來,張學良屢次往謁,蔣均未與談。此次端納前來,張學良隨同端納晉謁蔣介石,懇請蔣介石採納他的主張。蔣介石告以在目前情況之下,決無考慮餘地。端納並用長途電話致電孔祥熙公館,向宋美齡彙報抵西安後之情形,其除見張學良外,並由張陪同謁見蔣介石,見蔣精神甚佳,身體亦健,絕無悲觀之態度。

端納並電報美聯社稱:「蔣委員長與張學良及部下,僅在政策上意見不同。張學良及其部下,實不欲危害蔣委員長。蔣已於昨日與張學良討論此問題。……苟無意外發生,則時間在數日內可望急轉直下。」蔣介石的下落以及「西安事變」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15日,端納返回南京,帶給宋美齡一封張學良的親筆函,原文為:

京蔣夫人賜鑒,元電敬悉,語重心長,至深感佩,介公在此極為安全,精神飲食如常,良常謁談,並飭妥加侍奉,萬望勿以為念。介公處境艱苦,良所素知,但國家民族已至存亡最後關頭,中央態度原對外妥協政策,不足以救危亡,精誠團結,固為必要。但必須中央政策悉合民意,始足以言團結,沉著準備固為勝算,但強敵無厭,危機一發,何容再談準備,數年來良之擁護介公,竭誠盡智,為夫人之所深知,金石可渝,此心無二。爰以愛國家愛介公,發拉至誠,屢經以立起抗日,泣涕陳詞,證證具在,絕非虛語。乃介公之主張,堅執不移,萬不得已,始有支日之舉,區區之心,為公而非為私,倘介公實行積極抗日,良仍當竭誠擁護,端納即行遄返,不盡之意,由渠面為詳陳,統祈鑒察為禱,張學良翰戍印。

在這封信中,張學良稱蔣介石在西安極為安全,如果蔣實行積極抗日,當謁誠擁護。15日,蔣介石令黃仁霖來見,張學良對蔣稱:「對黃勿有他言,但謂身體甚好以慰夫人,則與余等所去之電相符矣。」黃仁霖來見,蔣介石手書致宋美齡函如下:

余決為國犧牲,望勿為余有所顧慮,余決不媿對余妻,亦決不媿為總理之信徒,余既為革命而生,自當為革命而死,必以清白之體,還我天地父母也。對於家事,他無所言,唯經國緯國兩兒,余之子亦即余妻之子。望視如己出,以慰余靈,但余妻切勿來陝。

信函寫好後,擔心張學良扣留此信,讓黃仁霖再三朗誦,以便黃回京後口述于宋美齡。事後,張學良將此函連同黃仁霖一同扣留

宋美齡赴陝

獲悉端納函電後,宋美齡決意立刻趕赴西安,「此後數日,焦慮奔忙,困憊更甚」。12月16日端納再飛西安,向蔣介石討取令南京停戰的手令。17日晚,張學良派蔣鼎文攜蔣介石的信往洛陽,12月18日凌晨,蔣鼎文帶著蔣介石的手函回到南京。

宋美齡、宋子文、馮玉祥等人親自前往機場迎接,蔣鼎文報告蔣介石在西安情況安好,並親自交給何應欽蔣介石親筆函:「敬之吾兄,聞昨日空軍在渭南轟炸,望即令停止。以近情觀察,中於本星期六日前可以回京,故星期六日以前,萬不可衝突,中正手啟。十二月十七日。」接到蔣介石的手函後,何應欽停止了對西安的轟炸。此時宋美齡方才稍微放心。

西安事變後,宋子文受孔祥熙囑託,留滬穩定金融。14日,宋子文對記者發表講話聲稱:「如有任何可能解決之辦法,本人極願在政府指導之下,盡最大之努力,至於採取何種方法,須待政府決定,本人是否有赴西安一行之必要,亦待命于政府也。」17日上午,宋子文飛抵南京,下機後即赴高樓門孔宅與宋美齡晤談。宋美齡與宋子文商定,宋子文以私人資格前往西安。

19日,宋子文氏以私人身份,偕隨員陳康齊、陳鳳展自南京飛赴西安,因過洛陽時遇雪降落。20日上午八時由洛陽乘機西飛,十時抵達西安城外,張學良等均前往迎接,並陪同宋子文乘汽車入城晉謁蔣介石。蔣介石見到宋子文,殊為意外,蔣與宋子文「握手勞問,悲感交集,幾不能作一語」。宋子文帶去宋美齡的一封信函:「如子文三日內不回京,則必來與君共生死」。蔣讀之,不禁泫然淚下。蔣介石讓宋子文帶回給宋美齡的遺囑,接著互詢彼此近狀。

宋子文單獨與蔣介石作了交談,並從周恩來那裡瞭解到中共力主和平解決事變的態度。12月21日,宋子文帶著滿意的心情,擬拜別蔣介石,提前回南。蔣介石托宋子文「切囑余妻,無論如何余不欲其來此地」。21日中午十二時半,宋子文由西安偕隨員乘機啟程東返,于下午四時半抵南京。

下飛機後,宋子文乘汽車馳赴孔邸,會晤孔祥熙暨宋美齡,有所敘談,並向中央當局報告,端納、宋子文各述聞見。

宋子文回京後,準備迎宋美齡赴陝。21日午後,宋美齡親自前往邵元沖靈堂弔唁。22日上午十一時,在端納、宋子文的陪同下,宋美齡從南京乘容克斯飛機徑飛西安,何應欽、陳佈雷,秦汾、孔夫人及銀行界三十餘人往機場送行。宋美齡飛機過洛陽時降落加油,于下午三時續飛赴陝,五時半到達西安。

宋美齡回憶其赴西安前的心態稱:「譬之造屋,端納既奠其基,子文已樹柱壁,至上深蓋頂完成之工作,實為余無可旁貸之責任矣。」宋美齡親自前往西安折衝斡旋,在登機前「已熟聞各方危險之警告,即余本身,亦詳悉西安城中軍隊之性質」。但啟行時,宋美齡「神志清明,鎮定堅決,絕無怯意」。

到了西安,宋美齡見到了張學良,對張學良「仍以常態與之寒暄」,見楊虎城時「坦然與握手,似偶然過訪之常客」。到了張宅後,張學良問宋美齡「是否欲立見委員長」,而宋美齡淡定從容,先喝了杯茶。

宋美齡的到來,令蔣介石的態度發生了重要的變化。宋美齡回憶說:「余入吾夫室時,彼驚呼曰:『余妻真來耶?君入虎穴矣!』言既,愀然搖首,淚潸潸下。」宋美齡強抑感情,持常態言曰:「我來視君耳。」

蔣介石回憶說:「余妻忽于下午四時乘飛機到西安,乍見驚訝,如在夢寢。餘日前切囑子文,勸妻萬不可來西安,不意其竟冒萬險而入虎穴。感動悲咽,不可言狀。妻見余強作歡顏,而余則更增憂慮。蓋旬日以來,對自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而今後乃更須顧慮余妻之安危。余妻智勇慈愛,平時已信其必能為黨國效忠;且與余同心互勉,誓為總理之主義奮鬥到底,期其有成,何忍任其犧牲于危城中乎?」

蔣介石日記里記載:「而賢妻忽于下午四時余飛到西安營救,相見時悲痛不可名狀,驚訝。餘切囑子文勸妻萬不可來西安,乃不料其竟冒萬險而入此虎穴也。妻見余,強作歡顏,而余則更為之憂。以今後所作,乃須顧慮妻之安危,而本身之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也。」

蔣介石甚至認為宋美齡的到來,受到神的啟諭,「今日清晨偶翻舊約,得某章有『耶和華今要作一件新事,即以子婦護衛男子』云云。午後余妻果至,事若巧合。」蔣介石稱「余妻冒險相從,非受宗教素養甚深者不可能也」。

宋美齡見到蔣介石,告知外間種種情形,並勸蔣「應先設法脫離此間,再言其他」。此時,蔣介石的態度仍然非常強硬,他對宋美齡說:「妻來此,須知為公而非為私,為國家而非為夫君,決不可允其有簽字違法之事,如簽一字,則余即違法,更無離此希望;即使離此,則余雖生猶死也。」宋美齡回復說:「余決不使夫君簽字或違法事,夫可安心。但余來,夫有共患難、同生死之人,君亦可以自慰也。」

12月23日,周恩來會見宋子文後,約定次日十時會見宋美齡。25日十時,周恩來來見蔣介石,周恩來提出希望蔣介石能當面答應 「以後不剿共」,宋美齡與宋子文要求蔣介石「強允之,否則甚難也」。在宋子文、宋美齡兄妹的折衝斡旋之下,西安事變危機化解。

宋美齡感嘆說:「吾夫不如總理之得人。昔總理蒙難時,尚有學生如吾夫者為之赴難。今吾夫遭難,無有學生前來侍護者。」蔣介石回答說:「夫妻共生死,豈不比師生共患難尤難得乎!」經各方折衝,西安事變危機最終化解。

25日清晨,西安方面決定先送宋美齡與端納出城,然後讓蔣介石化裝秘密出城,設法起飛。宋美齡往訪張學良,表示:「如委座不離此,則余亦必不離此。余決與委座同生死,共起居也。」張學良乃允設法同飛。

下午三點,蔣介石偕宋美齡、宋子文分別乘從波音機一架、軍用機四架,由西安起飛赴洛陽。五時三刻,降落在洛陽機場,蔣介石衣黑呢大氅,「笑容可掬,精神極健旺,下機後,頻與歡迎人員頷首」,後偕宋子文等同車赴軍校官邸休息。26日,蔣介石抵達南京,西安事變和平解決。

蔣夫人之政治角色

西安事變影響深遠,事隔二十多年後,孔祥熙對西安事變有如下評價:「西安事變為民國史上一大事件,以統帥被劫持之結果,使中樞安內攘外之政策迫得中變,抗戰提前發生,中共亦因以坐大。」「其關係之巨,不僅當時蔣公本身之安危,即其後整個遠東局面,亦皆受其影響。」

在事變過程當中,宋美齡沉著冷靜,既與南京城內的主戰派進行折衝,派端納前往西安探明真相,後親赴西安,促使西安事變的最終和平解決。

西安事變使宋美齡成為名副其實的「蔣夫人」。事變發生後,宋美齡能夠理智、冷靜的思考,從大局出發,尋求解決之途。宋美齡在危難面前,從全局出發,表現出異乎尋常的果敢和堅強,足以顯示其氣度和智慧。西安事變之後,蔣介石曾回憶稱讚「余妻智勇慈愛,平時已信其必然為黨國效忠;且與余同心互勉,誓為總理之主義奮鬥到底」。

宋美齡事後回憶稱:「當時局勢雖黑暗危殆,然余深感必有可以解決之途徑,故願中央諸公共信之。因此反復申述,請各自檢束與忍耐,勿使和平絕望;更請于推進討伐軍事之前,先盡力求委員長之出險。蓋戰事開始之後,委員長即不為其親自統率之陸空軍轟炸所誤中而喪生,亦將為怨恨暴戾之叛軍所殘害,不料此時余已陷入甲胄森嚴與戰鬥意識彌漫之重圍中矣。」宋美齡稱其「於事變發動之初,即決心與劫持我丈夫之西安將領作正義之周旋,任何犧牲,任何代價,皆所不顧問」。

西安事變之後,宋美齡曾追憶說,「西安事變之經過,其情狀之複雜,決非中國既往一般稱兵作亂之叛變所可比擬;而其關於國際與外交者,尤有特殊之形勢,倘處置失當,即釀成民國以來空前之戰禍。至其對於內者,則包涵個人與全國各種複雜問題,且有最猛烈之爆炸性蓄積於其間。」

燕京大學美籍校長司徒雷登讀蔣介石《西安半月記》及宋美齡《西安事變回憶錄》後,由感而發,稱「蔣夫人於記憶未褪之前,述其變中躬親之經歷,字裡行間隨在流露其貞嫻之婦德,表現其以女性獨具之異稟,透澈把握問題之真諦,而實行之以勇武與英斷,凡其溯述,皆以客觀冷靜之筆解描繪,當時簡單之事實,故其感人尤深」。

返回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