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署名爭論:擋不住的慾望

邢志忠

再次掀起了有關論文署名的爭論,學生和導師的口水戰讓科學網一片汪洋,編輯部的MM們乘著汪洋中的一條船,不斷給參與討論的博文加油打氣,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甚至風雨交加,烏雲中飛出了不少堅強的海燕。網友們紛紛奔走相告,於是我老人家也聽說了。

在若干年前的一次討論中,我老人家提到了高能物理學界的署名慣例與一篇經典論文的署名爭執,還被一位著名的「大船」在他的網站點名批評,說我治學極不嚴謹。此事在界內一時傳為閒話,讓我老人家也為此出了一點小名,呵呵。

  最近聽李淼老師談對知識分子的本性的認識,很受啟發。引申下去,學者對論文署名的慾望,其實是擋不住的。因為慾望,所以爭執不斷,國內外都不可避免。這裡面涉及幾個嚴肅的問題,我要向小船中的MM們彙報一下,並和大家分享我個人的認識。

  1)作者、第一作者、通訊作者

  一篇學術論文,如同作者們生的娃。作者人數越多,生娃的過程就越亂,甚至會出現貢獻大小說不清的局面,以至於一打起官司,起鬨架秧子的就喊著要做DNA親子鑑定。

  我老人家在課題組算文章,一般堅持每篇文章除以作者人數的算法,因此我鼓勵年輕人合作,但一般不鼓勵三個或三個以上作者的合作,我怕分不清貢獻大小,而且感覺分來分去很麻煩。所以我總是告誡組內的年輕人,假如你的貢獻不足夠,就別往上湊了,站得遠點;只有對論文做出了實質性貢獻的人,才有資格署名,老闆我也不例外。

  迄今為止,我老人家一個人發的文章應該超過了50篇,其中包括一些似乎還不錯的(單篇引用上百次)。受我的影響,我的學生基本上單幹都沒問題,在學期間幾乎都有單獨發至少一篇文章的記錄,其中不乏好文章(單篇引用50次以上的)。維持一個課題組內相對的公平,老闆必須關注論文署名的問題,因為這是一個大問題,關係到誰占便宜誰吃虧的問題。

  按照姓氏字母順序排列作者,是高能物理學界的慣例,但不是鐵律。大實驗組沒辦法,只能這樣,認為人太多。小課題組可以破例。我的課題組基本堅持了這個慣例,我老人家姓X,排在後面的時候多。更吃虧的是那些姓張的、姓楊的、姓周的、姓朱的,等等。我老人家一度想,為了爭做第一作者,又不破壞慣例規矩,是不是應該只招收姓張、楊、周、朱的研究生?上帝,寬恕我吧,我就是心裡想想,雖然今年招到了一位姓朱的學生。

  通訊作者在我們這個圈子里,就是負責投稿的那個人,跟老闆跟錢沒關係。誰排後面誰當通訊作者,也是一種策略。好像國內目前的評價體系,只認第一作者和通訊作者。

  2)排名靠後,不怪爹媽不怪老闆

  說實話,想當第一作者是人的天性,無可厚非。按照我們高能物理學界的慣例,你的貢獻很大也只能排在別人後面的話,只能怪爹媽,或者只能怪爹爹。要是俺爹姓「安」或者姓「阿里」該有多好啊—–那些排名靠後的作者往往都會這麼想。

  但是Weinberg、Witten這些大鱷們,都找到瞭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就是好文章一個人做一個人發,既做第一作者、又做通訊作者。這些前輩們和父母的關係,因此變得比較融洽。

  據說Feynman不喜歡帶學生,邏輯是:有趣的想法,我一個人就做了;不太有趣的想法,讓學生做是一種罪過。

  我老人家既喜歡單幹,也喜歡合作,當然做的都是些小打小鬧的科研。雖然如此,能夠混口飯吃,而且偶爾還能見到一點葷腥,已經是上天的眷顧了。所以年輕的時候,我通常在一篇論文殺青之後,邀請CEO吃一頓;論文接受發表之後,再請CEO吃一頓;那些年發表論文可以領獎勵的時候,錢到手後再吃一頓。現在嘴是吃不動了,但心還是感恩的心。

  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還能養家糊口,已經很不錯了,這都是上帝的照顧。

  所以,我一直勸戒那些姓氏不太好的年輕人,單幹吧,向Weinberg和Witten學習,而且幹出好活沒人跟你爭。假如排名靠後了,回家別給父母臉色看,歸根結底,姓啥這事他們說了也不算。

  所以,我一直勸戒那些動不動就單幹的年輕人,合作吧,有水準的人給你一點點提示,可能就讓論文的質量和影響力大增。你只會發文章不行,你需要發好文章,所以你需要和更聰明的人合作,而且不能斤斤計較。

  斤斤計較也是知識分子的天性。虛榮也是。

  3)野百合也有春天

  我這裡又使用了一種難度特別大的作文手法:比喻。野百合指的是短期實習的本科生,春天是論文署名和發表。前一段時間,中山大學一個小女生來我這裡實習兩個多月,我指導她算了一點東西,她算出來了。

  然後我開始寫論文,因為野百合對這個領域知之甚少,對文獻也缺少把握,肯定不能寫論文。

  論文寫好了,署名也按照界內的慣例。她老人家姓王,比我老人家幸運,於是她成了第一作者。

  我把論文投到Phys. Rev. D,於是我成了通訊作者。最近這篇論文已被接受發表,正在印刷中。

  在野百合來實習的過程中,我們支付了她來往路費、住宿、夥食津貼,一共大約4000元左右,具體數值秘書應該知道。她收穫了一篇PRD論文,回校之後還可以申請優秀畢業論文。好像是她賺了,呵呵。

  其實讓年輕人吃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多中老年導師們應該都有一本血淚賬。做導師的和做學生都不能太貪心,最後成了敵人,總是不太好。

  這不是第一次,本科實習生在我的課題組實習之後發表一篇論文。

返回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