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明朝中後期流行情色小說

當歷史的車輪進入明代,封建統治制度已經進入晚期。資本主義萌芽興起,市場經濟在一些發達城市初具規模。觀察此時的社會主流價值觀念和民間的流行文學,我們能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對比,即在明朝這樣一個理學奉為獨尊之位的朝代,講的是理學,用的也是理學,但民間文學中卻井噴式地湧現出了無數情色小說,這與「存天理、滅人慾」的封建禮教是完全相悖的。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明帶中後期會出現這麼多情色小說呢?

這個時期的很多情色作品,從形式上來說,都是非常直接、赤裸地性描寫,其中的描寫,現在看來,都讓人瞠目結舌。其他也有一些類似描述的才子佳人小說,但是裡面的性描寫就相對比較隱蔽了。同時,這個時候,還有了圖文相配,就是文字中還有相應的春宮畫,而當時春宮的水準十分高,畫質精美、印刷清晰。其中的《金瓶梅》就是中國第一「情色小說」,如今其藝術成就上已經得到了普遍的認可。其色情描寫流傳之廣,對後世文學的影響之大,可謂沒有哪一部小說能與之比肩。除此以外,現在還能看到,創作、刻印、流行於明朝的情色小說還有《剪燈新話》《歡喜冤家》《宜春香質》《如意君傳》《情史》和《隋煬帝豔史》等十二三種。這些色情文學,在四五百年之後的今天還能見到,足見當時的印數之多,流行之盛。在這些色情文學中,多多少少寄託了一些書生們生活中真實的夢想,同時希望打破男女之間止於禮儀的禁錮。

探究明代情色小說井噴的原因,要從明朝的社會風氣談起。明朝是一個嚴刑酷法的時代,自從農民起家的朱元璋當皇帝那天起,便緊握住天下大權。朱元璋在政治上極為嚴苛,動輒殺戮。洪武十三年(1380年)到二十六年間,朱元璋借胡惟庸案、藍玉案大開殺戒,長達14年,幾乎將明初的開國功臣誅殺殆盡,受株連被殺者有4萬多人。兩案合一起便稱「胡藍之獄」。胡惟庸案起始於洪武十三年正月,因有人上書告丞相胡惟庸謀反,朱元璋遂以「枉法誣賢」「蠹害政治」等罪名,將胡惟庸和涂節、陳寧等處死。為肅清胡惟庸「逆黨」,繼續株連殺戮。胡惟庸死後,從此廢除宰相一職,皇帝獨掌朝政,並作《昭示奸黨錄》佈告天下,威懾四海。

強大的政治壓力以及文字獄對當時的文人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後世治學者大都不公開發表言論,所以學者皆埋頭于歷史考據學。遊歷治學中最出名的便是徐霞客。在明朝後期出現的一些奇人異士中,如李贄、黃宗羲、唐甄等思想家,提出了「童心說」和「新民本」思想,而他們寫的書以《焚書》《潛書》為名,且不敢公開地印行。說明這犯了明朝之忌,是為「隱學」。另一方面李贄因為公開了他的「童心說」,被貶為異端邪說,最後死於詔獄。正統文人在遭遇嚴酷待遇時,色情文學家們卻沒有這樣的擔憂,而且大受歡迎。與其動輒得咎,不如放下身段寫一些更容易被接受的情色文字,這大概也是明朝色情文學興盛的政治原因。

而從經濟原因上來看,明朝中後期,商業逐漸興盛起來,資本主義經濟萌芽,經濟逐漸繁榮起來。這個時候,市民是生活比較有物質保障,所以,在精神上就有了更進一步地追求。而小說題材的逐漸發展成熟,也讓小說的娛樂性越來越強,於是人民的消費慾望也越來越強。所以,這個時候的書坊出版業便隨之發達起來。於是,書商可以以此作為一種經濟手段,書生們可以將其作為一種謀生手段。一開始是一些層出不窮的戲曲、小說,後來這種私隱性比較強的色情文學也成了人們喜聞樂見的一件事。因為「床第文學」切中人性要害又顛覆傳統,一時間便成為暢銷貨。所以,色情文學一出現,便有了很大的市場,一些高才也加入其行業,創作出一些有價值的色情文學讀本。

由此可見,明朝情色文學的興起,一面是正常的學術消失,書生們的心思無處可用,只好向情色的方面去發揮;一面則是文化市場的出現,給文學傳播提供了外在條件,書生們可以由此討一點生活而不至於餓死,書商們也就樂得藉此發一點小財。而官方則又睜眼閉眼地默許。而那種「存天理、滅人慾」的「大道」則逐漸變成了一種空談式話語。於是逐漸關注了那種思想娛樂性更強的文化。也正是因為這種身心享受的渴望,作為通俗小說重要組成的情色小說自然就很興旺了。以至於當時,不只官宦文人以讀通俗小說為消遣,那些認字不多的婦人由於出門的機會十分有限,於是也會在家裡讀通俗小說解悶。同時,因為當時的書價實在是太貴了,買得起書的人實在是很少,多數人都是去借書,於是租坊的租書生意也逐漸興盛起來了。

在明萬曆之後,以《金瓶梅》為代表的情色小說大量出現也是當時通俗小說流行的一大特點。情色小說在當時並未被看作是情色小說,也不是禁書。這主要是當時人們的思想得到解放,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人們的生存慾望、生理慾望都被看成是正常的。所以明代男子,特別是中後期的男子,並不禁慾,直到清代,情色小說才真正成為禁書。

返回頂端